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过年淘刊乐

□彭伟

读书的时候,每每年假前后,父亲见我外出寻书,会笑我又去“冲魂”了。不过去何处“冲魂”,我自有去处。毕竟是学生,囊中又羞涩,我买书弃新喜旧。旧书价格要便宜些,沙里淘金,还能邂逅好书。那时,如皋城里最有名的书商要数吴老大。他是个脑子活的农民。农忙过后,他推着大车,走街串巷,搬家收书。他收书给钱三文不值二文,卖书赚钱可不是仨瓜俩枣了。平日里,我一还价,他就往床上一蜷,背对我,有气无力地说起理由,那些书不是要传家,就是很稀有。书价就像挤牙膏似的,没有低,反而要涨。不过过年前后,他心情大好,我也有了捡漏儿的良机。

有回大年三十下午,我拎着两斤猪头肉去他家。一开门,他望着肉,笑着说:“黄鼠狼给鸡拜年,没安好心啊。”“哪有,我年礼送猪头肉,是送的有头,收的有肉,大家都有脸。”我立即回道。吴老大觉得有理,大发慈悲,说今天挑的书,每册五元。恰巧腊月里有几家工厂搬家,吴老大拉回几百本旧刊。我赶紧穿过院子,进入堂屋,一头扎进书堆。我细细翻阅,挑中一册1963年第10期《雨花》,刊中载有沙白、何晴波等南通、如皋乡人的诗文佳作。《雨花》下面压着在如皋创刊的《春泥》(1980年第1期),望着《春泥》封底乡人的篆刻佳作《春满人间》《春色满园》等,我觉得是个好兆头。片刻之后,我又翻到一册《新中华·新年特大号》。封面印着喜庆的年画,更为喜庆的是,刊中竟然夹有一张潇洒飘逸的毛笔诗稿《戊午元日赋尘》。那份不虞之喜,仿佛老人晒被子,无意发现从中落下了存款单。我轻轻一瞥,匆匆一合,保护好那张“单子”,未引起吴老大的注意,终于捡了一回漏儿。

年夜饭过后,我取出诗稿,与父亲共赏。父亲钢字写得好。我还不及他,笔遇到我就像弱不禁风的林妹妹,立不稳,站不直,笔画东倒西歪,形成一个个狗爬字。因此我素来艳羡毛笔佳作。诗稿作者是如皋老名士许来青。1978年春节,他挥毫写下那首佳作。

在阵阵爆竹声中,父亲依着我,讲解着稿中的诗意、笔意。一转眼,三十余年已去,父亲亦逝,我也成为父亲。快过年了,我又拉着儿子一起欣赏那张旧稿。儿子听着我的追忆,抓起我的手拉钩,让我年假务必带着他一起去“冲魂”淘书。